專訪馮唐:春衫曾濕西湖雨
中新社香港7月23日電 題:專訪馮唐:春衫曾濕西湖雨
中新社記者 韓星童
2024年3月27日,母親走的那天,倫敦難得地陽光明媚,作家馮唐正坐在餐廳窗邊工作,兩只知更鳥飛到窗前,胸口在陽光下金光閃閃。
與多年前獲悉父親死訊時“哭倒在洗手間”不同,馮唐那天還堅持打完兩個電話會、做完一場近兩小時的直播,才搭乘飛機(jī)趕回北京。
“我一直在找機(jī)會哭,一直很恍惚。”近日,馮唐在香港接受中新社記者專訪,他面向的那扇窗戶外是臺風(fēng)過境后暴雨如注的香港中環(huán),而他也從一種悲慟到“魔怔了”的狀態(tài)里緩過來,打算輕裝上陣?yán)^續(xù)過人生。

將馮唐從浩瀚的悲傷中拽出來的是創(chuàng)作。他開了想等母親康復(fù)后和她分享的香檳,1937年的,正是她出生的年份。5瓶香檳入肚,創(chuàng)作的欲望噴涌而出,馮唐在48小時內(nèi)寫了102首短詩,還有些難以用書寫臨摹的情感,被傾注于色彩,沉重的色塊、潦草的線條,以幾近原始、未經(jīng)雕琢的方式記述花的自白,亦如子之挽歌。
其中有一幅畫,一個圓圈內(nèi)有如馬賽克般大小不一、顏色各異的方塊和條紋?!澳鞘且郧半娨暸_節(jié)目結(jié)束后的畫面?!瘪T唐回憶說,那些年他忙于工作,有時抽空搭乘晚上的班機(jī)回家,到家已是深夜;母親在沙發(fā)上等得睡著了,電視屏幕上便是這樣的畫面。
最終,馮唐將這些作品集結(jié)為詩集《作為花我從來沒敗過》出版,并于日前舉辦的第35屆香港書展帶來繁體版。

連馮唐自己都驚訝,“沒想到我這個歲數(shù)還能有這么強(qiáng)的創(chuàng)作爆發(fā)力。”上一次有如此“不寫不快”的“爆發(fā)”,還是創(chuàng)作小說《萬物生長》,彼時他尚未及而立之年;一晃20多年過去,父母相繼離世,往后人生皆是歸途。
馮唐母親是蒙古族,其名字“烏蘭其其格”意思是“紅色的花”。馮唐覺得用花形容她再貼切不過,“老媽這輩子愛酒、愛花、愛吹牛。”家里永遠(yuǎn)不缺赤峰烈酒,她叼了大半輩子羊脂玉煙嘴,紅袍子、紅帽子、紅頭發(fā),像一團(tuán)火焰。“你說她有多了不起,她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太太,但從另一角度看她又光彩耀人,把自己活得春花晃眼,下樓倒個垃圾都要‘?dāng)]個妝’。”
整理母親遺物的過程,無疑是痛苦的。一床牡丹花被子、數(shù)不清的花瓶、藍(lán)色袍子、給幼年馮唐織的小毛衣......母親一生的故事附著于這些物件之上,正如蘇軾寫的那句“春衫猶是,小蠻針線,曾濕西湖雨”。馮唐再次被母親那種對生活的熱愛、那種熱騰騰的活勁兒所感染、治愈。管他功名利祿、悲喜嗔怒,皆似過眼云煙,倒不如看看風(fēng)來、雨下,看月亮爬上去、盆里長出新的花,喝一口酒就是一口酒的暢快。

馮唐想將這種活著的力量傳遞給更多人,幾個月前他在北京為母親舉辦了與詩集同名的展覽,將100件遺物和他為母親所作的166件書畫作品共同展出。展覽后期馮唐便返回倫敦,偶爾從社交媒體的討論感受到展覽的不俗反響。他說,這就是藝術(shù)和文字的力量,雖不會一時過分熱鬧,但會發(fā)榮滋長留下很長的“尾巴”,在未來激發(fā)更多生命的共振。
馮唐帶走了羊脂玉煙嘴,有時握在手里,便覺得母親還在身邊,也有了更多勇氣獨自往生命的未知奔跑。他記得,寫完關(guān)于母親詩集初稿的那天,推門出去,院子里的迎春花開了。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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